神明中×人偶宰
本来只是突发奇想想写个沙雕文的来着
无异能但黑帮
正文2.4w+
他们是天上孤独的星碎,寻找着彼此的星芒。
腐殖质,存在于土壤中细小的无生命的有机物,黑色的胶体让人看起来就感到胃在翻涌。动物的尸体被微生物爬满,不断的,不断地被啃食着、分解着,然后融入土里——但又好像格格不入,只能算腐殖质——为了供养些什么东西而被拘留的东西。
就像自己一样。太宰治走在凌晨的街道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天,头脑空空。该怎么说呢,追求死亡和烂醉,像个疯子又像个文学里最常见的最惹人看不起的酒鬼和流浪汉——连个吟游诗人也算不上。
大概,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他下坠的时候如此想到。倒在深夜的大街上,却没有尸体也没有痕迹——人偶的宿命。不过是七七八八的零件拼拼凑凑形成的物品。太宰治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制作,但是主人消亡人偶也必定变成一堆陶瓷废品,然后等待下一个偶匠因为七零八落的欲望把他唤醒。
太宰治到底还是不是太宰治?
太宰治自己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意识的沦陷不过片刻,但是黑暗却没有尽头。
下一个唤醒“我”的又是谁?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居住的公寓也不曾告诉过别人自家的地址,地处偏远,从外观看上去就像上世纪的遗留产物一样——总之,这里不应该有任何人的来访。但是现在门口却放了一盒东西,印着复古油墨英文的牛皮纸包精心裹着被白纱带缠起,一看就是贵重的物品。
倒也不是没钱,不知道活了多久,累积下来的财富并不是小数目,现在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中也住的不差,不过地处市外郊区,已经是在山脚上的建筑了。因为身份的特殊性,这里被政府并未登记,并且在入口处贴了禁止进入的标识。因此还有不少麻烦,比如不能告知编辑住址中也总是在每月固定的日子到咖啡厅和编辑见面然后交稿。芥川银作为中原中也的编辑对此表示非常的感动——因为中原中也极其的守时,也长久的维持着从不拖稿的好名声——在采访中代他出面的芥川银也是夸赞了多次。虽然中原中也拒绝任何露面的场合,但是这在作家里面并不是没有,对比其省心程度简直微不足道。
大概因此中原中也在一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在瞬间回头观察了四周——一无所获,好像是凭空出现。连门口的地毯位置角度也没有一丝的变化——这里的一切细节都反应给大脑答案:没有人来过这里。
中原中也想了想还是把这份不知名的“礼物”拿起带进了家门——中原中也总是个信奉直觉和自我心意的人,好像活了那么久也无法让时间把他少年的张狂和肆意从骨子里剔除。
随手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直到冲了澡,拿毛巾擦头发的时候瞥了一眼,最后还是放下毛巾,坐到沙发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准备拆开。扯开丝带,打开牛皮纸,里面是个蓝丝绒的盒子,打开里面贴心的用白绸布垫着,上面是双手——瓷做的。中也把他拿起,制作的很精致,关节处由瓷珠连接,连指关节都是可活动的。
皱了皱眉,记忆里可没有认识的人制作或者兴趣爱好是人偶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和自己的手差不多大,但是更加修长一些,比起武神带着些枪茧刀茧的手秀气了不少连关节都被色粉好好刷制过——透着淡淡的粉色,加上中原中也的“上一辈子”玩过赛车,也在地下打过黑赛——勉强也算个赛车手吧。不断被器材摩擦的手关节比手里这双手更加粗一些。看着手里瓷白色的手,捏重点就会碎掉一样。叹了口气还是放回了盒子,带着上楼放到了卧室衣柜的隔间里——本应该告诉一下坂口安吾调查一下此事的。
也没有纠结太久,之后好似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没了动静。中原中也也一头泡进自己新作的写作中。成为作家后他凭借在港黑旗下一个杂志社的杂志上的一部连载也算是成功出道,成了小有名气的作家。之后又发布了些新作,这次交稿便是连载了一年多的小说《羊之王》最后的结局,芥川银在会面时告诉他了最近的一些消息,他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在结束时把一叠不厚的资料来时放着文稿的资料包,并告知会暂时停止交稿,以此准备休息一段时间并且准备写一篇长篇小说。
说来也挺奇怪的,写一部长篇小说虽说是大多数作家的目标,但是对于中原中也这种人来说,每次的“这辈子”就好像一种长达三四十年的职业体验所以他并没有对此事拥有什么强烈的感觉。不成名不成功也没关系,中原中也总是这样想着,然后在“这辈子”开启的时候选择喜欢的职业再尽力得去做。他毫无疑问是热爱着这份工作和生活的,但是这不妨碍他和所有人隔着一层薄薄的纸膜,柔软的,可触摸的,轻薄的,但是所有的重合焦点都被那层纸轻飘飘地隔开。
坂口安吾在中原中也交给新的身份证件的时候问起他“为何如此果断的接受上一次的‘死亡’”时,他只是回答:并非不热爱,只是不同罢了。
当神明坠入人间被烟火簇拥,哪怕他拥有七情六欲,但他依旧于人格格不入。
不是他不热爱人间,只不过他终归不是人类。
但这次不一样,大脑神经突然在某天冒出来“去写个长篇小说怎么样”的想法,随着《羊之王》的渐进完结越来越强烈。在某天失眠的时候看着天上的月亮,中原中也说:“那就去做吧,反正不怕养不活自己。”但是迟迟下不了笔,中原中也看着面前摆了快一个月的纸张,每每写了点就有种“这并非我想写的故事”的感觉。一个月下来,废稿堆满了一个又一个垃圾桶,但是还是没有满意的。漫长的人生让所有东西变得短暂——好像每个人的一辈子对他来说只是短短一瞬间,就好像哈雷彗星的瞬间擦过,冰粒和石块摩擦出耀眼的彗尾——然后也仅仅片刻照亮近乎永恒的宇宙。
永生是什么感觉?
中原中也说不清,像是浑浑噩噩的无穷无尽。虽然是神明——听上去如此高高在上,但是什么都挽留不了。就像手心里的一捧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断地滴落,用尽力气去闭合指缝也无法阻止它的流逝。
中原中也见过很多很多离别,多到数不清,多到曾刻满一整面墙——最后他放弃了去记录死亡这件事。身份换了一个又一个,脸还是以前的样子,身上的衣服风格换了一个又一个,从传统的和服到西装,然后到现在的休闲服。
活了多久这个问题对中原中也早就失去了意义,这个身份的时间还剩多久才是中原中也不断计算的东西。
最后,中原中也还是厌烦了去计算时间。于是这辈子他选择当个作家——不露脸的那种,这样大概就可以久一些吧——中原中也无端地想到。
于是他在和坂口安吾的上一次碰面时告诉了他的决定:“安吾,这次我想当个作家。”
“为什么?”
“大概是觉得这样,‘中原中也’就可以活的久一些吧。”
烦躁的揉乱了头发,把笔丢在桌子上,站起身。“哈,出去买个东西吧,散散心。顺便家里冰箱里东西也差不多没了。”说着披上外套准备出门。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份靠在门上的包裹,依旧是牛皮纸的精心包装,看起来却大了不少。中原中也带着进了门,匆匆放好手里采购的东西,将包裹拆开。
“这次是手臂吗。”看着面前的手臂,纤细但看得出来并非女生的手——薄薄的肌肉让手臂显得并不带柔弱的色彩,依旧是瓷制的。中也拿出上次的手轻轻接在一起,稍稍转动听到细微的声响便连接在一起。
“这是什么?等身的大人偶吗?”看着面前比自己的手还要长些的手臂吐槽到。
之后的每个月的19日都会有包裹出现在门口,仿佛凭空出现的一样。中原中也也好奇过,在家门口蹲过,但那天不知道是阳光太温柔还是昨晚写作到深夜的缘故,他在门外小花园的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包裹已经放在了门口。
大概因为自己就是非人存在,中原中也对此的接受度还算良好且并不排斥。上个月甚至买了专业的人偶工具和专业书籍,拜访了相关行业的著名人士,学了不少东西。看着越来越多的东西,就收拾了一间房间专门用来摆放这些。
“这次是大腿吗,可以连接起来了啊。”中原中也手指摩擦着内侧用Ornamental Penmanship写着的两个大写字母——D.Z。打开拉着厚厚窗帘的房间,走进去打开桌前的小灯拿起毛刷清理。因为听说在组装完成前最好不要过多的光照,所以这间房间的窗帘总是拉紧,放在软垫上的四肢每天被保养的很好。
“还真是……”中原中也看看比自己更长些的手脚,比自己高啊这个人偶。捏着人偶的脚腕,一只手就能握住——对于这个身高来说,也太细了。不仅是脚腕,四肢都是纤长的类型,不过堪堪一握。做工很细致,虽说是瓷做的,但是如果不触碰发现冰凉的温度和坚硬的手感——栩栩如生,中原中也无数次如此感叹。本着对如此作品的作者的好奇,中原中也曾隐晦地问过那位大师。但是那位却说并没有听过类似的人偶。等身人偶大多出现在近现代,并且哪怕是现在也是少见的存在,都被贴心保存在了博物馆或是被收藏家收藏。
一开始以为是什么黑市流出来的东西,想借他手洗白,去港黑的资料室查阅过相关资料不过没得到多少消息。之后的调查报告显示并非黑市流出,而且黑市也并没有此类商品的出现。
之后中原中也看到再次准时送达的零件又拜访了侦探社。“拜托调查一下最近关于等身人偶的情报。”当初是这么委托的。本来是被国木田独步准备拒绝的,但是那天刚好回来的江户川乱步听见了却说接下来委托。
给予答复那天江户川乱步罕见的亲自出面。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盯着他,少见的没叫他“奇怪的帽子君”说:“中原中也,你知道关于一个人偶的传闻吗?”没等他回答江户川乱步自顾自说下去,“传闻在中世纪有一位偶匠,他用毕生的手艺在晚年完成了一个作品——一个等身的瓷偶,那个瓷偶在转动发条后就可以自己活动。只要‘偶匠’不死,他就不会死。‘偶匠’可以命令他干任何事情,只要违抗,人偶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当他死后房间内完——全没有任何人偶的踪迹呢。很适合当半夜的恐怖故事哦。”说完又笑起来,对着服务员大喊再来两分草莓大福。中原中也结账后就回家了。
看着手里精致的瓷偶,无意识想到了那个故事。
‘偶匠’不死就不会死亡的人偶吗。他有点恶劣地想笑。
之后的日子里部件每月准时出现,一个一个拼凑起来,人偶逐渐完整。
中原中也在6月19日收到了最后一个部件——人偶的头部。如同猜想的,是位男性,五官却并不显得锋利。把他按上身体的时候,中原中也看着面前放在软垫上的人偶有些出神。黑发带着点自然卷,瓷白的皮肤,关节处的瓷珠却好似是上过浅粉色的釉。
中原中也伸手捏起一缕黑发,看着面前垂下头的人偶。中原中也看着自己的“作品”——很神奇的感觉,一双手,杀过人也挑战过极限,攀爬过最高峰的石块也摸过千年前的古宅,但是第一次,第一次在这双手下诞生这种——大概可以算得上“生命”的东西。
使用说明在中原中也将完整的人偶放到床上时自然出现在的记忆里——并没有小说里灌输的疼痛感,好像他本就明白一样,自然而然就想起。
中原中也拿出上个月拼出完整身体时定制的衣服,为人偶穿上。
人偶的“发条”很简单——一颗浸泡在主人鲜血里的宝石。
中原中也曲了曲即将触碰到人偶的手指,叹了口气,有点想吐槽,这种事情不应该早点说吗。看着面前的人偶,双眸紧闭,嘴角微微上扬——标准的笑容,但却说不清的厌恶这个微笑——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就好像被人强制牵起嘴角一样。中原中也伸手揉捏了一把,瓷器的凉意从手指传达到大脑——像个被人偶拘留的灵魂。撇撇嘴收回了手,给森鸥外打了个电话,询问了近期他那儿宝石生意的情况。次日便走进了港黑的拍卖场买了颗蓝锥石。
狠狠的在他的胸口划下刀痕,深到大概连荒霸吐的恢复力也会留下无法去除疤痕。带着火彩的蓝锥石被浸入火红色的液体,明亮的玻璃光泽被血液侵蚀,少见的半透明的纯蓝色透着微微的猩红。
说不上来痛,中原中也看了看手里的匕首用冷水冲洗掉上面的痕迹。大概痛觉是唯一能让他感觉他依旧活着的东西。
把浸泡得已经染上些许殷红的石头放入胸腔,看着他的指尖微微颤动,四肢的关节开始闭合,不再是冷硬的瓷器。好像齿轮的组建,慢慢开始转动——无法停止,无法反抗的一种预感——即将要失去,从得到就开始倒计时的预感。
中原中也按上自己心脏所在的地方,突然想笑,原来如此吗——心脏不再独属于自己。
中原中也,你的心脏不再是你的了。
他对自己说。
模模糊糊的,像粘稠的浆糊一样拉扯着身体。
拜托,别再唤醒我了。
任由关节开始被迫黏连,疼痛席卷着这原本就破碎的身体,刺激着大脑但又如同被猛兽压住,无法反抗。
中原中也看着眼前的人偶渐渐睁开眼睛,贴心的拉起窗帘让许久不见光的眼睛慢慢适应。很漂亮的眼睛,鸢色的眼睛像钻石一样透亮,说不清的柔和。
“你叫什么?”中原中也还是没忍住手痒捏了一把还带点婴儿肥的脸。
“凭什么告诉你啊,黏糊糊的,好恶心。”
中原中也想过一百种一万种开头,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本以为在漫长人生里已经被磨平了的心气,被轻飘飘的话语挑起,也没想着控制狠掐了一把人偶的脸颊——手感意外的不错,虽然被马上拍掉了。有点可惜,中原中也看着还带点婴儿肥的人偶有些出神。
“好疼!”太宰治指着自己被掐红的一小块肉,“你们偶匠都是有暴力倾向的吗!”
“所以,名字?”
“太宰,我叫太宰治。”人偶不服气地揉着脸颊,声音黏糊糊的——像幼猫。中原中也挑挑眉,把人扶起来示意他走两步。
“我并不是什么残废哦,小矮子。”太宰看着站起来后比他矮了不少的中也忍着笑意说到,但明显不加掩饰的颤抖声线足够说明一切。
“你可以——”太宰治俯身凑到他的新任“偶匠”耳侧,“命令我干任何事哦。哪怕是杀人越货之类的都能帮你完成。”
中原中也侧过头看着笑眯眯的太宰治,近距离看着这副脸,棱角并不分明,反倒是带着日式艺妓美人的特点——诱人的温柔和吐息挑拨着人最心底的丑恶。但是带点婴儿肥的脸又不如那些人般带着股媚人的脂粉味儿,倒是有人偶不带烟火气。
“当然——”太宰治笑着起身,“这是骗你的。我可是很弱的,不过不能违抗是真的,我可是很怕疼的。”
缺乏信任的小鬼最难搞了,中原中也在心底暗骂一声。
“下楼,先吃饭。”
“中也,人偶是不用吃东西的哦。”太宰治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食物。
中原中也端着盛好的饭碗经过,将一碗饭放在了太宰治面前,抬手敲了一下坐没坐相的人:“我知道。但是吃了也没什么吧,而且苏醒以后你和人其实没什么两样吧。”自顾自拉开餐桌另一端的椅子坐下,看着对面依旧没有抬手拿起筷子的人:“体验一下食物的味道——就算是不必要的事情,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什么嘛,明明自己也不是人类。”太宰治小声抱怨着但还是拿起了勺子,扒了一点饭。中原中也对于他的话不予理会,见他拿起勺子夹了点蟹肉放在对方的碗里自顾自地说:“蟹肉,这个季节正是刚要上市的时候,很多人喜欢这个,你试试看。”
不情不愿的吃了一口,却意外的不错。“中也,我喜欢这个!”说着就去夹更多却被一把拍了下手。
“不能多吃,最多一只。”中原中也说着把一只螃蟹夹到旁边的小碟里面推给他。
“真小气。”却并没有得到理会,看着旁边依旧吃得安稳的人,太宰治选择笨拙地解决螃蟹。中原中也瞟了两眼,见对方的手指虽然看起来灵活面对螃蟹却只知道掰扯,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把螃蟹拿来,再次递过去的时候是已经处理好的蟹肉。太宰治欢呼一声美美的享受成果。
可能是许久不使用身体,虽然都会,但总是不那么灵敏,走路虽然看上去稳当但是走不快。在家太宰治就一脸懒洋洋地赖在床上或者沙发上,能不走就不走,能躺着绝不站着。中原中也发现也只是在某次拖人下楼吃饭的时候,看着太宰治慢吞吞的样子嘴里却不停地叨叨着:“中也先下去啦,我马上下楼。难不成你还要看我换衣服吗?被黏糊糊的蛞蝓看到好恶心,光是想想就要鸡皮疙瘩起来了。”结果就是中原中也吼了声:“谁要看你个青花鱼蜕皮啊!”就骂骂咧咧下楼了。事后嚼着嘴里被太宰治吐槽说是太咸了的呛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是自己组装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吗?直到回神才把嘴里齁咸的呛蟹吐出来猛扒了两口饭冲味儿。想了想,又看了看家里基本都是一人份的生活用品盘算着什么时候出去一趟。
“太宰,”中原中也走进拉开次卧的窗帘,“今天陪我出去一趟。”
“不要。”太宰治说着就把被子拉到头上。
“顺便得给你买点必需品和换洗衣物。”中原中也自顾自的把人挖出来。被夜晚浸泡过的嗓子在早上还含糊着的声音,感觉和新年刚打的糯米年糕一样,绵软的缠人,不自觉地也软了点声音:“出来。”说着给他丢了件宽松式的大号衬衫——还是前年夏天流行宽松款的时候不小心买大了的,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太宰治拿起来闻了闻,又捏着鼻子丢开:“这是来自小矮子的地狱报复吗?一股子樟脑丸的味道!”
“是放了挺久了。但是我的衣服你穿不上吧。”拿起被丢在地上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柜上,“先穿着,过会出去买新的。”
“都怪中也太矮了啦。”
“滚!”叠衣服的手一顿,猛把衣服抖开,二话不说就往太宰身上套。
“痛痛痛!我的绷带!中也!”
一阵子鸡飞狗跳后还是穿上了衣服,最后还是中原中也从隔壁当储物室的房间里拿出了一瓶没怎么使用过的香水勉强盖住了味道。
走在街上中原中也还是不得不承认太宰治的颜值,白衬衫对太宰来说大小刚好,下身穿着黑色的八分裤,四肢缠满了绷带,走进还有香水的尾调缠绕着泛出淡淡的药香和酒味缠绵。惹了不少路人的回头。真是惹人,中原中也苦恼的捏了捏鸭舌帽的帽檐,拉起太宰治快步走进了附近小巷子里的一家装修复古的中古店。
店内是复古的装修,中原中也看见放在一个玻璃柜里的领结,看起来并不是太复杂的工艺,但中间一颗海蓝色的宝石看起来是少见的好品质。身后的太宰治甩开他的手,揉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干嘛突然走那么快?”
“啊,抱歉太宰。”转身有对店主指了指那个波洛领带,让太宰试一试长度合适与否。爽快付钱后,又买了些衣服。逛了一下午的太宰先宣布罢工,一屁股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晃着腿:“好累,腿酸死了。简直就是虐待啦——虐待。所以中也,我要喝刚刚路过的那家奶茶。”
“哈?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在一楼吧,好远。”
“不管,去买啦中也,乖狗狗就是要为主人服务的吧。双份饼干碎哦。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看着中原中也虽然吐槽不断但还是坐上了下楼的电梯,太宰治却没有继续坐着休息,慢悠悠地走向了另一边的走廊。
该说设计的不错吗,两幢商场的大楼之间也在特定楼层设置了连通的走廊方便游客来往。太宰治稍微随意地晃了晃:“刚刚跟着的人大部分都不见了呢,果然只是为了中也吗。”
“本来以为只是传说中神明捡来的东西,结果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没脑子的小可爱。”
“我想想啊,首先呢,明明中也是我的狗才对,其次嘛——”太宰治转身看向背后站着的人,“老鼠的东西偶尔也会看起来不错的样子。”他笑着对在夏末依旧带着毛茸茸帽子的人说到。
“那么,我随时欢迎。”然后瞬间淹没在人群里。
太宰治只是笑笑,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之中。太宰治摸摸系在脖子上的波洛领结,上面的蓝色依旧透亮。“好讨厌啊。”自己嘀咕着然后转身走进一家书店掏出刚刚顺手拿到的中原中也的卡买了点书,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去哪了?”中原中也捧着一杯奶茶没好气地说。一回来人就没了,问了附近的店员也都说不知道,好像凭空消失一样——中原中也没由来的感到了无措,太宰治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来到了中原中也的生活里,然后降落在这片土地上,填补了房间里的寂静,让许久没有升起的烟火气重新沾染那片被禁止进入的土地。但是,会不会在某天突然消失?如同他的突然降临一样。
“买了点书,”太宰治坐到了自然地中原中也旁边,伸手拿过那杯奶茶,“中也,你这样可真像条离不开主人的狗。”
“别给我废话,喝你的奶茶去。”中原中也弹了一下太宰治的额头,遮住了自己泛红的耳尖。
“回家吧。”
“嗯。”
回家啊……
“话说,日本人有送人见面礼的习惯吧,中也。”
“啊……是这样,怎么了吗?”中原中也的眼睛从电视上移开看向并排坐在沙发上的太宰治。
太宰治抱着一袋薯片伸向中原中也稍稍抖动了一下,中原中也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但依旧是接过了螃蟹味薯片。看着太宰治起身走上楼,一边用戏谑的语调叫着“等我一下哦”。尾音翘起,和猫甩着尾巴一样——一看就知道要搞什么事情。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伸进薯片袋子掏了点尝。嚼在嘴里,螃蟹的味道伴随着土豆化开,中原中也举起薯片袋子反复看了看。“还没有停产真是奇迹,绝对是靠顾客好奇心赚钱的吧。”中原中也拿起桌子上的橙汁猛灌了几口。
“居然偷吃我的薯片——好卑鄙!”太宰治一下楼就看见中原中也喝着橙汁,心里早有猜测,一甩手里拿着的盒子就冲中也头砸过去。中原中也还是仰头喝着,另一只手放下薯片抬起接住了那个长方形的黑色盒子。
“这是什么?”中原中也看着手里黑色的盒子用卡其色的绳子绑着。
“礼物哦,是送给狗狗的见面礼啦。”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前几天出门看到了很适合中也的东西,就买了。”
“还不是用我的钱……”
吐槽归吐槽,中原中也还是把礼物拆开了。然后从盒子里拎起了一条黑色的小皮扣。
“是choker哦。”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试试吗?”太宰治托着头看着他,目光朝向中原中也的脖子,让中原中也有些想躲闪却又不想避让——那样绝对会被嘲笑的。中原中也被看的不自在,吞咽了口口水,喉结随之上下滑动。太宰治自然注意到了,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一副调笑的模样。
无所谓,肯定会被拒绝的——大概是这样想的吧,中原中也看着手里的choker,抬头撞上太宰的目光——是带着笑意,但是分明不达眼底,如同夜晚的枯海只是将一切埋葬却不会承载任何生命。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应到:“好啊,总不能浪费太宰的一片心意,对吧?”
皮质的choker戴起来并不舒适,压在喉结附近,勒住了身体上脆弱致命的部位——对于中原中也这种人确实很难不在意。本就是踩在灰色地带游走生命边缘的人,却在某天被牵住了致命的地方——简直就像在河流里沉浮的人抓住的唯一能靠岸的绳索却是勒住脖颈的粗麻绳一样,死亡和活着在某一刻被同一个人掌控,心脏依旧跳动,但总感觉不独属于自己——是因为人偶和偶匠的共享同频吗?每一次呼吸喘气和吞咽都会不断的注意到脖子上的那东西。中原中也摸了摸脖子,有些不自然。好像每一次对于水分的渴求,都在不断地提醒大脑的联想——给予我呼吸权利的人。
“中也不用为了想看我惊讶强迫自己戴上——果然,也只有肌肉脑子才会想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吧——何况我完全不会被伤到呢,乖狗狗。”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戴上移开了眼睛不再去看。
“那就老实看着啊,太宰。”中原中也掰过太宰治的下巴冲他扬起嘴角。
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
太宰治一把拍开中原中也捏着自己下巴的手,直直的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很奇怪的感觉,心脏在清晰的跳动的感觉——明明只是一颗石头在里面运作罢了。但是血液流速的加快,往日可控的心跳在那一刻突兀的加快。
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太宰治看向窗外,树林把天空都遮掩了一大半。太宰治仰躺在床上,扯过枕头盖住了脸。
“这并不在计划之内啊。明明我只是人偶而已……”
只要,命令就好了。
中原中也没追上去,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新东西想解下,但是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锁扣,大拇指在上面反复摩擦,直到金属染上自己的体温,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中原中也无端想到两人刚刚同居时第一次吵架。中原中也当时气急了就没过脑子冲口而出一句:“你要是闭上嘴就讨喜多了!”太宰治看着他,只是把自己本来前倾的身体站直了,扬起的手乖乖放到了身侧——就好像之前那样,乖顺的——莫名的违和感,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把身体内的什么东西呼出去,却不会再回来。冷静下来正准备开口解释,却听见太宰治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中也知道吗?我的生活就像一段掐头去尾的喜剧。”太宰治盯着面前那双蓝色的眸子张口说着。轻松的语调,尾音是熟悉的上扬,像是喜剧演员讲着一个随口的笑话——可是开心不起来,最起码中原中也笑不出来。身后的彩绘玻璃为阳光晕出颜色,照射在太宰治身上却仿佛被吸收,再多的光线也无法照亮太宰治——哪怕寄居在他心脏里的是颗明亮的能够不断折射出耀眼光线的蓝锥石。
“太宰,我不是……”中原中也伸手去拉,但是太宰治转身踏上上楼的楼梯,只是背对着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中也,想要我闭嘴很简单哦——只要命令我就好了。我会服从的,如果是中也的话。”
之后的日子里中也也想过找机会说开,但是总被太宰治灵巧避开。在晚饭桌上,中原中也扒着饭瞥了两眼,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应该说什么呢?说不会命令他?或许是时间太长,见过的人太多,中原中也总觉得自己在不断的告别不断的失约。从最初诞生时说好要相伴的人见中原中也不会老去的崩溃与驱逐,到旗会众人的老去带来不得不经历的死别,中原中也想开口承诺,但是他好像哑了嗓子——承诺太承重了,永恒太久远了,未来如同飘渺的梦境一样,中原中也不知道未来是不是依旧可期。神明作为人的七情六欲好像被时间的刮刀逐渐从骨子里剃掉。所以太宰治的出现让他感到由衷的喜悦,如果偶匠不死,人偶就不会死去——那么是不是也就不用再告别?可现在却连承诺都付出不了,中原中也望着碗里的饭失神。
“我吃完了。”太宰治站起身瞥了中原中也一眼,径自上楼不再多说。中原中也慌忙起身,却只看到了个上楼的侧脸——无悲无喜,好看的轮廓却说不出的空旷。一声“好”到头也是卡在喉咙里呜呜咽咽只泄出个气音。
是不是太自私了——中原中也感受着天气逐渐转凉,冷水浇在身上已经带些透骨的寒意,却不想理会。手撑着浴室的瓷砖任由冷水从头上冲下。中原中也知道,从第一眼看见太宰治就知道,那双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反射不了任何人的目光,只是漂亮的玻璃珠一样运作着——像是被强行拘留的灵魂。中原中也无可奈何地想起太宰治的每一次自杀,在每一次被救下后都是玩笑的嘴脸——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不曾变化。他告诉中原中也他死不了,所以不救也可以。但是中原中也还是每次都去,随身带着的白色纱布,每日傍晚都去树林的小道里转悠一圈,洗澡过了一个小时就敲门如果没人回应就直接闯进去把人葱冰冷的浴池里抱出来。太宰治无数次告诉自己“不用救,反正死不了”,中原中也在每次看向他的眼睛都有种下坠的无措感,他每次都会去拉起那只手去拥抱那逐渐冰冷的身体。
他想要留住些什么,哪怕他根本无能为力。
“真是自私啊……为了自己不再一个人而拘留住什么的,真是自私啊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关了水龙头拿着毛巾盖在了湿漉漉的头发上——人造的神明,也是卑劣人间的一员啊。他闭上了双眼。
让我绝望的又饱含自私的充盈着最后的倔强与渴求,拥抱你吧。
之后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事儿,相处一如之前。应该算没问题了吧?中原中也无数次在打闹过后坐在房间里告诉自己。
中原中也看着把自己关了一下午的太宰治,房门依旧反锁着。叹了口气敲响了门:“太宰,吃饭了。”见里面没有反应又到:“今天煮了螃蟹,能多吃一只。”
里面扑腾了一阵 房门打开了一点。“螃蟹不吃白不吃。”说着哼了一声,径自下楼坐到了餐桌前。
吃完饭太宰治趴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偷来的蟹肉罐头一点一点挖着。“中也想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太宰治看着每天缩在书房不断提笔写下些什么东西又撕掉那页纸又重头开始的中原中也有点好奇。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写出什么样的故事。”中原中也看着手中的笔,愣了愣又继续说,“在完成前,我也不知道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有时候我感觉与其说我写出了这个故事,不如说是故事的自己流泻——总而言之,他好像是独立于我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中原中也摘下眼镜随意的放在桌子上,托着头看向拿着个蟹肉罐头扒拉的太宰治。
真讨厌——比初次见面还要讨厌。太宰治愤愤地把嘴里的蟹肉咽下。橘红色的颜色明艳得晃眼,在上方投射的暖黄灯光下更是温柔——明明是个暴力的黑漆漆的小矮子!太宰治放下手里的罐头去开客厅的灯。一气之下把一排开关全部按了个遍。
“喂喂喂,你干嘛太宰治!”中原中也快步走来把灯一个一个关灭,“平时不喜欢开灯,现在又开那么多,什么毛病啊你。”
太宰治抱着沙发上的蛞蝓抱枕,狠狠地掐了两下:“所以说,都怪小矮子!”
“哈?我怎么你了我。”
等了会却没等到回应,中原中也也搞不懂这个小祖宗怎么想的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不要生气”坐回了书桌前。提笔却写不出半个字,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去柜子里拿了个焦糖布丁摆在缩在沙发上的那位前面。
扒开小毯子,熟练地把太宰治挖出来。“要睡呢就去床上睡。”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吃了一半的蟹肉罐头,“晚上少吃这个,要吃就吃那个布丁吧——今天特许的。”收拾好又提笔忙起自己的事情。
“什么啊……”太宰治拿着焦糖布丁挖了一口塞进嘴里,“甜死了。”耳根有些发烫,是代替心脏运行的那颗蓝锥石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今天大脑运作过多?想不明白,只有大脑里在一片夜色背景之下的亮橘色愈发显眼。在这个被政府划出的区域里别说夜晚的霓虹灯光,连人烟都基本不会有。在一大片墨蓝天空下树林的深绿边界都开始模糊——就好像在昏沉夜晚里唯一的光源。
果然,最讨厌了。太宰治突然感觉好想放弃挣扎。
“中也最近看起来很忙呢。”太宰治趴在客厅的沙发上晃着腿翻着面前买来的书。
“是啊,久违的忙碌。”中原中也说着把外套挂在玄关,挽起袖子走向厨房。
“哎——明明是个作家吧。”太宰治笑眯眯地抬起头看向厨房里拿着颗鸡蛋的男人。流畅的手臂线条彰显着他的有力,被围裙遮挡的腰看起来动作带些细微的不自然。灵敏的嗅觉让他的鼻尖有些不舒服——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些消毒水的味道,看起来进门之前已经冲洗过,但是依旧留下来些许。
“是啊,”中原中也打鸡蛋的手顿了顿,转头对上太宰的眼睛,“明明是个作家呢。”
熟悉的眼神——像并没有佩戴锁链的危险的野兽,太宰治无端的想起上一任的“偶匠”——一个罪恶的恶心的东西,是个表面衣冠楚楚的,背地下却充盈着罪恶的男人,他命令太宰治干过不少脏活——太宰治拒绝过不少他那些恶心到想吐的小心思,以至于最后坠落的时候身体已经是伤横累累——用人类的标准衡量应该算缺胳膊少腿了吧。无所谓,太宰治合上书,迈着尚不平稳的步子溜进厨房时不时顺溜摸点东西塞嘴里。
不一般的偶匠和弑过主的人偶——好像一出可笑的喜剧。太宰治舔了口手指上的淡奶油——啊,有点反胃。
中原中也看着蛋液下锅发出滋啦啦的声音,然后慢慢鼓起一个个小泡在将要破裂时又逐渐瘪下去。太突然了,他想到进来的事情,是早有苗头,但不足以让维持已久的和平突然破裂并且呈一副排山倒海的气势——就好像绝境的人寻求着最后的办法一样,不顾一切——哪怕是掌控横滨里世界的黑手党,哪怕是有神明坐镇的横滨,都已经不能让他产生退意一样。感觉所有的事情在逐渐连串——是久违的危险警报。
“中也——蛋要糊了哦,黑掉的自己吃啦。”中原中也被眼前晃着的手唤回神,下意识答应到“好”,却没注意到在自己左边的人并未如同话语里一样饱含笑意。
太宰治看向窗外,依旧是一片森林茂盛,却不复盛绿。也是,距被唤醒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喜剧的高潮终将是要来了。
“中也觉得,我们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太宰治打开冰箱见里充满着自己喜欢的罐头和饮料开口。
中原中也拿着锅铲的手顿了顿:“怎么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
“都是存在的异端吧大概,没什么区别。”中原中也盯着面前的咖喱搅了几下。
“呐,中也,我们是不一样的哦。或许确实,我们都是在某种意义上拥抱‘永恒’的‘人’,但是我们确确实实是不同的存在,天差地别——就像幻想之城的天空和贫瘠之地的烂泥一样。神是人祈求的产物,而人偶是人最不堪欲望的集合体。哪怕我们再像,我们依旧是直尺的两端,无论直线如何延伸——我们都不可能面对面。”太宰治和上冰箱门,转身迈着轻巧的步子一蹦一跳走出了厨房。
天气,变凉了啊。
中原中也看着厨房的玻璃窗,薄薄的水气附着在上面,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早上中原中也依旧早早出门,出门前依旧敲了门,象征性地向太宰治知会声,让他自己解决午饭——尽管明知道一个人在家时太宰治从来不吃那些除了速食蟹肉以外的东西。
但今天不同,大概是不同,中原中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明明好像没有什么区别。熟悉的三下敲门,然后传来里面人朦朦胧胧还带着睡意的声音,不知道重复了几遍的话语都不用过脑子就可以流出,然后检查厨房内的罐头储备量,看着已经只剩下两三个的蟹肉罐头,想着回来时顺路买点,最后轻手轻脚地出门。
是因为秋天了吗?已经到了穿毛衣的时候了。因为夏天和宅家太久不习惯了吗?中原中也说不清,回头看着自己熟悉的不行的老宅更加说不清。他依旧很漂亮,复古的小宅缀在一片森林之间,好似童话里的森林小屋,囚禁着或者是快乐着公主和精灵。
中原中也开车走出这片不被地图标注的地方,擦身瞬间看见提示牌有些摇晃——该换了,什么时候和政府那帮人说一下来加固一下。只是瞬间的念头,好像什么东西,没有抓住,就好像那个等中原中也离开后不久就掉落的提示牌一样。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敲门声后依旧是揉眼睛回应着,在再次睁开时却是一片清明。穿上衣服侧身在窗帘之后看着中原中也的车驶出视线,也如前者一样,披上外套准备离开。握在门把手上的手却顿了顿,最后还是没脱鞋就踏入房间,皮鞋才在木板楼梯上,因为主人的步伐发出轻触即止的脆响。太宰治拿着自己的东西——不过几个月,零零碎碎的东西已经那么多了吗,多到整个屋子都有自己的痕迹,多到收拾不过来都想一把火烧了整个屋子——但是森林烧起来会很麻烦吧?虽然看见小蛞蝓跳脚也很开心。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最后还是带走了一些贴身的衣物胡乱塞进前不久太宰治看到中原中也有自己也嚷着想要才买回来的行李箱里面,洗漱用品和日常用品统统被丢进了燃烧着的壁炉里。只留下太宰治居住这么久唯一一次自己整理的床铺。
“再见了。”太宰治的声音散在这片无人问津的地方。
已经是秋天了啊。太宰治哈了口气,拢了拢袖子。
路边火红的枫叶混杂着黄色的树叶一同好似燃烧。
就让我烂在地里吧。他捻了捻地上枯黄的叶子,稍稍用力便如同干脆的薄片裂开——也就不再挽留,垂下手随重力让叶片离开手心,带走人偶本就不高的体温。
太宰治不再去看在室内看过无数次的森林,转身搭上来接自己的黑车离开。
“真是很久没见了啊太宰君。”
太宰治看向旁边坐着的人轻轻一笑:“是啊,不过所有的等待总是有他的价值。”
“是吗?”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笑着回应。
“大概吧……”太宰治摩擦着口袋里的蓝宝石——不应该带出来的。他合上眼睛不去看外面快速晃过的树木。
中原中也在凌晨回家时就觉得不对劲,屋子的灯光并没有亮着——他告诉自己说不定只是太宰今天累了早些睡了忘记留灯——他最近总是出门,说起来却只说去熟悉当世环境,却总带来一身甜腻的糕点味道,冰箱里也不时多出一些蛋糕。
回到家打开门,屋子内出乎意料的整洁,却总觉得空荡荡。中原中也摸上腰间,撩起衬衫的一角,手指触碰到匕首冰冷的手柄才慢慢走进屋子。
并没有闯入的痕迹,中原中也也足够相信太宰治的能力,作为人偶不可能只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正经,骄纵的模样从来只是这片区域里的限定款式。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卸下戒备的状态,屋子内太干净了,如果太宰治在这儿不可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他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不用上楼就知道,往日沙发上总是被某人抱着的青花鱼和蛞蝓抱枕只留下了一条青花鱼瘫在这儿,容易留下指纹的玻璃茶几连一点食物的碎屑都没有,看上去像是被特意清理过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一个事实,太宰治离开了这里并抹去了一切与他有关的痕迹。毛发,指纹,物品,一个都没留下。
太宰治想要离开没人能够阻止,中原中也很久以前就知道,哪怕是这几月的相处太宰治虽然在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但是能留下印记的比如需要钉在墙上的或是贴在某处的东西从来没有,所有东西都只是可移动的,连带着那些以中原中也生活习惯为主的客卧摆设也从来没变过,只是总会被吐槽“不愧是来自蛞蝓的审美”但是每每要移动时就会被“我可是一个很喜新厌旧的人”“还能看”“中也能忍受我每天换一波家具吗”之类的打发过去。
“混蛋……”中原中也看着红酒柜上最顶端本放着图柏斯的地方放着一个还绑着亚麻色绸带的黑森林蛋糕。
“久违的酒味啊。”太宰治戳了戳酒杯里的冰球,纯饮威士忌的半透明黄色酒液托起冰球,随着饮客的动作而晃动。冰球不小心从指尖滑开碰在玻璃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是吗?”陀思举起酒杯在面前晃了晃,“上次是喝酒以后离开的吧?”
太宰治指尖一顿,随即又带上笑意:“连这种消息都查到了吗,老鼠。”说完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偶匠不让吗?没想到传说中无所不能的被诅咒的人偶也有乖乖听话的时候。”
“是哦,所以逃出来了。”
“那太宰君要不要正式加入我们呢?不限量的酒水哦。”
“哎——听起来很棒呢,但是拒绝哦。”太宰治直起身晃着腿,“我啊,不喜欢被约束的感觉。”说着举起酒杯,灯光透过澄澈的酒液晕成一片倒映在眼睛里,如同星屑。太宰治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昏暗的灯光之下,费奥多尔也只是模糊看出几个口型。
野犬啊,他笑起来,口袋里迟迟悬空的手指按下了那个摩擦已久的按钮。
“中也君,这次的任务就麻烦你了。”
“明白。”
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中原中也脱帽致礼,巨大的玻璃窗并未打开,把一切光线屏蔽,屋内只有灯光从头顶投射下。一片暗沉之间随着一位金发的小姑娘跑进来,搅动了空间内的气息。
“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中原中也见森鸥外一手举着块蛋糕一手领着条制作精良的小洋裙开口准备离开。
“中也君,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身为神明却在几百年间委身于黑手党干部一职呢?”
“我会效忠于历代……”
森鸥外抬手打断:“我当然知道你的忠心,不然早在我上位——不,早在百年前你就可以位于首领一职。出去吧。”
在横滨这个并不受政府完全控制的灰色地带,三刻在这里并立,但是相对的三种颜色互相不断的侵蚀抵抗造就了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黑夜的法则,白昼的无序,在这里被无限的显露交融扩大。森鸥外看着面前摆着的资料,造神啊——还真是疯狂。
森鸥外看着中原中也离开的背影,大门被重新合上,愉悦地举起小裙子。
“爱丽丝,就试一试吧。”
“不要!”
黑手党也好,被抹去的森林郊区也好,总是不断地挑战着人心的极限。寂寞与血腥,暴力充盈狂躁着又被柔和的抹去却无法得到真正的理解与共处,被遗忘,被恐惧,成为传说中的黑手党无事不出的干部,成为一个永远在死去的“人”。不停的离别,不断地切除。
每一个中原中也从诞生就计算着离死亡的时间,每一阶段的造神都在每一次中原中也的死亡里得到成功。
森鸥外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横滨,濒临海洋的城市总是如此,干净,透亮,就像蓝宝石一样。
“林太郎,走神了哦。”爱丽丝吃了口蛋糕 声音含糊。
“抱歉啊爱丽丝,我们继续吧。”森鸥外举着小洋裙扭身凑近少女。
这是,黑手党的选择,是横滨的选择。
他只是透过少女的身姿俯瞰整个横滨。街道的人群等待着绿色的讯号,车流在夜晚如同星轨划过不断,不高的房屋内是无数人栖身之所,酒馆内的昏黄灯光与碰杯摩擦,糕点店内的烘焙香气与笑容,港黑大楼来往进出的人。
这是,最优解。
自己是否真的被信任着?
中原中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有道不久前在打斗时留下的刀痕,已经结痂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又想起太宰治那双手,灵活,细嫩,一看就知道是不经世事的少爷命,可是偏生手纹里头生命线不长,比常人还短上几分。捏着扑克牌的时候指尖微微泛白,动作却很熟练,花切的手法娴熟,扑克在手间来回翻转交叉,不断打乱顺序。中原中也记得也很熟悉的手法,是出入名利场人最为熟悉的动作。但是太宰不说,他也没准备问。
“命令啊……”他抬头却在交火的场地附近的角落看见了一闪而过的身影——不会认错,不可能认错——是太宰治。
战斗已经结束,下属在收集线索,中原中也迅速地和广津柳浪低声说了几句捡起放在一旁石头上的帽子就跑着扎进了刚才街上的人潮里。
太宰似乎也没刻意回避,慢悠悠地晃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这条路足够熟悉,中原中也在转了第二个弯时想到,他和太宰走过很多遍——是去常去的餐馆的路,加上他对太宰足够熟悉——但是还是加快了步子。一定,一定要赶上。刚结束战斗,虽说并非什么强大的组织,但也耗费了不少力气,加上奔跑呼吸已经开始有些急促凌乱。
“太宰!”中原中也站在人群之中冲着不远处的背影喊道。
不用回头就知道,高挑的个子在人潮里虽不突兀但依旧有辨识度,加上那头带着自然卷的头发——是太宰治,中原中也几乎瞬间就确定下来。
太宰治并未转身,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然后转身朝着一家酒馆后的小巷子去了。中原中也没跟上去,反倒是转身走了回头路,在过了个红绿灯后才拐进了个弄堂口七绕八弯地走。然后在某个地方停下了。他抬起头,看见太宰治靠在墙上,双手插在兜里,闭着眼微笑。
有什么变了,就在太宰治身上。中原中也看着比自己高上不少的男人。或许很轻易就能得出结论吧——毫不掩饰的锋芒和危险气息,一边的眼睛被纱布绑得密不透风,脱下中原中也购置的偏向日常轻松的衣物,也没穿最初定制的那件风衣,反倒是换上了黑色西服。是最早所感受到的和表露出来笑容不一样的违和感的根源吗?
中原中也拧紧了眉头作出了否定的答案。不对,他告诉自己,与其说那种违和感来源于被隐藏的血腥味,倒不如类似于小时候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一个人哭的幼童,像海水一样,悲伤的,带点咸味。这种违和感现在依旧存在,并且总感觉愈发浓重,像压迫在城市上的黑夜 让人透不过气来,呼吸之间只有浓重的血腥味,粘稠到将要拉住心脏的跳动。
“呀,中也,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大概有一个月了吧。”
“居然还计算了日期吗?”太宰治附身凑近来看他,“真是条好狗狗呢,中也。”
中原中也扯住太宰治的领结,把太宰治又往下带了带,凑在他耳朵边上开口:“是啊,所以你准备干点什么?实话实说,你个小疯子。”
太宰治退开一步:“中也想知道的话,命令我就好了。你知道的吧?人偶是不能违反偶匠的命令的。”他戏谑地看向中原中也:“说出来就好了,那个词。”
“你……”中原中也瞬间紧绷住身体,同时握住了腰间的匕首,在想要转身的瞬间听见背后传来并不地道的日语:“我的建议是,不要转身哦。”他感到后脑勺被冰冷的铁块顶住,是枪。
“最近的一切混乱都指向了一个东西,好像背后有什么掌控着。是你吗?国际通缉犯——陀思妥耶夫斯基。居然和这种家伙联手了,真是了不起啊,太宰治。”中原中也握住匕首的手随着重力自然垂下,说话时紧盯着太宰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透——但是什么都没有,玩味也好,悲哀也好,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左眼不知道为什么缠上了绷带,看上去并不像受伤的样子。另一只眼睛露出来,却让人觉得倒映不出什么来,只是淡淡的注视着一切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好像只是个看客,连博此一笑都做不到。
“什么啊,我们直接本就没有什么坦诚相待不是吗?”
计划内?还是背叛?
“消息挺灵通的啊,横滨的神明先生。”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只不过是拿了一副好牌而已。”中原中也“啧”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好牌吗?”陀思妥耶夫斯基笑起来,“是啊,是‘好牌’啊。”
“中原先生,只要你命令我一下就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哦。”太宰治微笑地看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太宰治很少——几乎没有单叫过他的姓氏,生气的时候也只是带着怒气愤愤地叫他“中原中也”,陌生的称呼——这让中原中也皱了皱眉,是在划清界限吗。
“……不了。”良久的对视后却只等来了拒绝,“太宰治,从你被制造出来起,我就没准备命令你。”
“为什么?”
“大概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宰治出声打断了。他说:“算了,我对此没有兴趣。”
“只是兴趣吗?”中原中也盯着眼前的人,一边的眼睛被纱布罩住,另一只眼睛依旧是熟悉的鸢色,带着赤味强暗的茶褐色在暗光下依旧透亮——大概最初制作时就挑了顶级的珠宝,还是罕见的颜色。
“走了,费佳。”
“还不到时候,那么今日就算先打个招呼吧,期待下次能够更加愉悦。”
两人走向了巷子深处,直到黑暗把背影吞没。中原中也没追上去,虽然他想抓着太宰治问个究竟但显然不是时候。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回家吧先,想着拍了拍帽子上的灰。
“偶遇,是你安排的吧费佳。”太宰治在将要分开前还是开了口。身侧的人只是笑着,并未作答。太宰治也没指望他承认,耸耸肩拐进了小路,在到达安全屋后呆了一会才出去,接着又是走了不少路在另一个安全屋才走进脱下了黑色的西服外套,盖在单人床上把自己也缩了进去。
会觉得是背叛吧?下次见面,啊……或者是不久之后,大概就会和那些人一样说出“我命令你”那种话了吧?虽然那种感觉让人不舒服,但是中也现在的那种纵容,那种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却让太宰治更加难堪——有种窘迫的感觉,像是舞台上的小丑尽力地摆出滑稽的姿态却没人发笑,只有一束聚光灯照在他身上一样。
将要暴露一切的无措。
太宰治不喜欢那种感觉,不知道如何动作,也无法完全预判那种凭直觉做事的直球系的下一步动作。像是脱离了掌控的游戏人物突然出现在棋盘上——太宰治总想他已经在死去与复活的数次穿行之间参透了很多东西,比如在一瞬间通过一个眼神一次嘴角撇下的弧度就能知道对方的豆腐脑子里面搅着什么烂臭的浆糊,然后会引来什么样的蝇虫。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那么些东西——金钱,权利,或者偶有几个疯子是为了女人,容貌,复仇——总而言之,那些脑子就像直线一样,或许大脑的沟壑都被那些利益给糊平,计划反倒是容易猜测的不得了。无聊。
但是中原中也不太一样,太宰治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不命令的话人偶不具备任何造就利益的功能,反倒是为生活的出支平添了一份 况且中原中也还让他按时吃饭,购置了人偶所不需要的那种人类才需要的生活必需品。
是太能忍耐掩盖了呢?还是根本没有呢?太宰治也不想去细想。都说无利不起早,没有私欲的人,真的存在吗?
太宰治咂咂嘴。想起中原中也的那句话,从制造之初就没准备命令什么的。太宰治缩紧了自己,抱住自己,好像企图防卫着什么。
“可能性。”太宰治喃喃着,把这个词在嘴里反复嚼了几遍,最后叹了口气。“没有光线的黑色森林深处,用一只眼睛就够了吧。”没有人回答,只是风撞在窗户上发出闷响。
我的自卑,胜过了一切爱我的和我爱的。胆小鬼就连触碰棉花都怕疼。
好冷啊,中也。太宰治皱着眉头准备小憩一下。
中原中也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哪怕是最近事多昨晚到家后坐在沙发上抱着那个青花鱼抱枕呆到半夜然后胡乱睡下,今天也还是在大清早随着生物钟醒来,啧了一下拿起衣服选择在冬天的清晨来个冷水澡。
头疼,中原中也脸上盖着块毛巾躺在沙发上。房间内是狂恋苦艾的味道,自从第一次出门为了掩盖樟脑丸的味道之后那瓶香水就归为了太宰治所有——也是难得太宰治离开时没有销毁的东西。太宰好像很喜欢那个味道,哪怕是已经进入深秋也依旧使用着这瓶。很适合他,中原中也拿下脸上的毛巾。层层叠叠的草木气息,微凉却不觉得凌厉,淡淡的萦绕在房间内却迟迟不散。明明离开了,但是早上起来还是不自觉地在隔壁客卧门口停留,如果是没睡好的时候或许还会不清醒地敲上三下。中原中也有纠结过这事儿,太宰治离开后明明没带走多少东西但总觉得住了个百来年的屋子突然空旷起来。没人会在睡觉前骚扰人说什么“人偶不需要睡觉”之类的屁话,也不会有人早上起来不仅赖床还磨磨蹭蹭把中原中也逼火却又无可奈何,不会有人在傍晚的黄昏下在河流里面沉沉浮浮等着他去打捞,也不会有人在大半夜敲他门把人从睡梦里硬生生拉起说自己的房间太冷了需要暖炉。
中原中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应该怎么去形容。粘稠得就像沼泽,想甩开但是却在每一次用力时让他的手臂陷进去,然后拔不出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是大半个身子在里头——已经无力反抗了。
起初他强迫自己改变,但是几个月来的习惯似乎超过了几百年间构成的节奏。或许书上说的没错,节奏一旦被打乱想要回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中原中也在失眠了不知道几晚顶着黑眼圈洗漱的时候叼着牙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咬住了牙刷,一拳锤在了镜子上。镜子从用力点放射状碎裂,在每个细小的碎片上投射出中原中也的模样。熬夜让他的眼睛有些血丝,头发乱糟糟还没打理——狼狈极了。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拔出扎进手里的玻璃碎然后浇上消毒水。
之后干脆放任自流。失眠了就去客卧,翻出抽屉里本来是为太宰治准备的助眠熏香点上,然后躺在因为被烧了被子而购入的新鹅绒被上睡觉。
这不是忘了东西嘛,太宰。中原中也扯了扯脖子上的choker靠在沙发上仰头笑起来。
随着交锋的次数增加背后的势力似乎也无意再做过多的隐藏,慢慢显露出来。日子过的依旧忙碌,别墅如同一个歇脚点一样发挥着它的功能,连最后的烟火气也被凌晨的露水抹去。
调查意外的顺利,欧洲那边似乎也有势力推动着。在三刻构想的第四次会议上,政府方面给出了一份资料——关于,组合。中原中也拿着资料愣了愣,森鸥外低声问他是否是发现了什么疑点,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只是出乎意料。他曾去欧洲进行过交涉对象正是组合。似乎很合理,为了拯救已经无法依靠现有医学技术医治的女儿把所有的筹码压在了传说中横滨的神明身上,为此不惜代价甚至动了黑手党最为忌讳的军火生意,企图武力压制来找出隐藏在横滨的神。
走出了议事厅,森鸥外示意他今天没有任务,中原中也点了点头走向了停车场。大概是意外,和武装侦探社的那位名侦探擦肩——熟悉的糕点的味道。他回头却见江户川乱步对他微微一笑,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被侦探社的人簇拥在中间走了。
中原中也靠在车上点了根烟。烟草的气息随着吸气被吸入肺部,在循环后又被吐出。太宰治不喜欢焦油混合着燃烧的味道,闻到总是咳嗽。有一次吵架,中原中也恶劣地把太宰治按在沙发靠背上,吸了口烟,冲着他的脸吐出来。太宰治刚想骂却被嗓子深处涌上来的咳嗽打断,一直咳到眼睛涌上生理泪水也停不下来。中原中也慌急慌忙地掐了烟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中原中也手指点了点烟,抖掉了多余的烟灰。他记得那次他对着客卧的房门好声好气说了一下午,又付出了一星期的帝王蟹才把人哄出来。之后也就戒烟了,忍不住就从太宰治那里摸来颗糖吃。
他看着吐出的烟顺着风飘向天空,却在半途就消散了。手通过车窗伸进车里拿出被揉的皱巴巴的文件,叼着烟,摸出放在上衣口袋的打火机点燃了文件的一角,随手一抛。烧黑的纸随风而去,太阳被乌云遮盖。“要下雨了啊。”中原中也踩了一脚油门离开。
不过一张薄薄的纸头罢了,在场的,又有几个人会信?
太宰治坐在公园附近的台阶上,手里捧着首版印刷的《羊之王》,时不时翻上一页。他合上书站起身,抬头看向天空。真不是个好天气啊。
只留下一声叹息。
本应该重点保护的对象,由于本人不同意且能力足够,加上黑手党与政府到底立场不同,中原中也并没有被强制留在住所内,但也依旧被排除在了核心战场外被派遣到了较为边缘的地带。因为处于战斗的边缘地带,并且由中原中也带队,所以人数不多,结束也早。大家在结束后都不自觉放松了下来,受了伤的去了医疗组那里。
变故这种东西,总是来访得突然。中原中也的手指跳了跳,刚伸手向最近的那个成员要有所动作却依旧来不及。留下善后的人尽数被飞来的刀刃刺穿了脖颈倒下。中原中也在看见匕首向自己飞来时,伸手接住。本以为结束了战斗所以摘下了黑色的皮质手套,高速运动的刀柄的花纹摩擦在手心,感到有些火辣。
抬头看见不远处白色的身影闪身进了附近的废弃工厂。中原中也立刻迈出步子去追,打开门的一瞬间,工厂内的机关被牵动,喷出带有麻醉效果的气体,捂住口鼻却已经来不及,意识开始摇摇欲坠,反应变得迟钝。感到后脑勺被重物锤击,连带着最后的意识也被崩断。
朦胧间听到铁制品碰撞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眉眼,想伸手却发现被手铐铐住了手。吸入过带药的气体让喉咙干涩发疼,熟悉的音节在嗓子口滚了几遍,最后发出了略带沙哑的声音:“太宰……”
“中也还是准备那样吗?”太宰治没去看他,只是翻动着手里的书坐在废弃的木箱上。
中原中也没回答,只是沉默。看着太宰治静静地看着自己写的书,放弃似的席地坐下。“太宰治,神并不是公平的。”中原中也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神很自私——就像人,或者说比人更加自私,他们之间不乏为了自己的乐趣把所有的世界当做美丽的无可复制的棋盘的。他们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不在乎。”
“你是我的私欲。”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的眼睛说到。中也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刚站起来想去拉太宰治的手却僵住了,身体晃了晃直直倒下去。
太宰能看到,海蓝色的眼眸突然睁大,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高楼上是一瞬的反光。白衬衫根本挡不住血迹的蔓延,黑色的马甲也渗出红色液体。大脑是瞬间的空白,引以为傲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鸢色的眼睛触目皆是血红——神明的肉体也是会流血会死亡的,太宰治突然意识到。掐着手指尖强迫站起来走向眼前倒在地上的神明,橘红色的发丝被血渲染开,黏糊糊的。
“这回是真的像黏糊糊的蛞蝓了,中也。”
“中也?”
“神明是不会死的对吧,中也!”
“中原中也!”太宰治跪在地上捧起神明的脸,“看着我!中原中也!看着我!”
大脑在高速运转调动所有调查的信息,太宰治迅速拨打了前些天为了了解附近布局而知道的一位黑医的电话,太宰治感觉自己把人抱起来的手都在颤抖。本来是为了自己准备的第二方案结果却用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真是的,一团乱。太宰治咬了咬下唇。
“中原中也,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傻逼。明明,明明只要轻轻地说句话就好了,只要一句话。”跑在街上,太宰治感觉自己几近窒息,感官模模糊糊,只有优异的大脑不断运转让他依旧清晰地描述着中原中也的受伤情况,然后尽快地靠近目的地。好在并不远,拐了个巷子就是。没有招牌的门店还透着之前一位客人留下的血腥味,医生只是穿着松松垮垮的白大褂站在已经准备好的手术台前。一进门摸了摸中原中也的裤袋,抽出一张黑卡甩给医生:“钱管够,命给我留下。”
“尽量,等着吧。”
太宰治并不打算等待——在他看来等待是最无用的东西,胸腔里代替人类心脏的蓝锥石依旧维持着他的活动——中原中也还没死,太宰治对自己说,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去收拾残局。
太宰治迅速走到离这里最近的安全屋里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脱下黑色的西服大衣披上最早那件沙色的风衣。系好了领口的波洛领结才双手插兜,哼着自创的小调朝着一家糕点店走去。
江户川乱步放下举了许久的报纸。翠绿色的眼睛看向侦探社的木门。
“乱步先生?”直美举着正要递给国木田的水杯看见了乱步的反常。
侦探社的人听见也抬起头,望向门口——敌袭吗?
“不是哦,大家不用那么紧张。只是之前联系过的委托人要来了而已。”江户川乱步打开一瓶波子汽水喝了一口,“说不定,侦探社久违的要迎来新人了哦。”他愉快地笑起来。
“是由乱步先生负责交接的那位委托人的委托吗?”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打开了笔记本。
“是哦,是他。”
“不过原以为会是位小姐或者是和社长差不多类型的人来着,原来是和国木田先生差不多年纪的吗?”中岛敦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关于委托人委托的事的纸质信息——那封由上好纸料写的信,上面还沾着点淡淡的味道,“毕竟已经很少有人用毛笔写信了吧?”
“说不定是和港黑那位差不多的存在呢?”
“神吗?”泉镜花看向乱步却被笑着否认了。
“不,不是,但说不定比帽子君更加像。”说着拿起一个草莓大福一口吞掉了,“国木田,那家店味道不错,麻烦你回来再带一份了。”
“现在吗?”国木田抬起头来。
“是啊,名侦探现在就很想吃,再晚些就要赶不及新出炉的糕点了吧。”乱步回以微笑。
虽然江户川乱步常去那家糕点店却从来只是带来个黑森林蛋糕然后随便塞给社员,而且每次要去那里总是亲自去。这是第一次让其他人带回蛋糕。
几人互相看了看,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起身去做准备。
“好的,乱步先生。”国木田独步在笔记本上不停地写着什么,随后站起身出门了。
糕点店一如往常的响着甜口的爱情旋律,因为是上班的时候人流比较稀少,只有几个人光顾也是打包好蛋糕就离开了。
门上的风铃随着开合响起,沙色的风衣下摆被风微微吹起。
“迟到了三十九秒,不过我社尊崇服务至上之法。”国木田坐在一个座位上看了看手表,扶了一下眼镜。
“哎呀,这就是闻名横滨的武装侦探社吗?还真是可靠啊。”太宰治拉开反倒拉开了靠窗的座位的椅子笑着坐下。国木田秉持着委托人的无伤大雅的要求还是满足比较好的念头拿起公文包也走向了那个座位,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那么这次的委托……”
“国木田独步,算是武装侦探社中的支柱之一吧。在我找到的资料里也算是闪闪发光的履历呢。”太宰治托腮看向国木田,窗户投射来的光线似乎将他割裂,明暗交界线横在他脸上,如同他现在吐出的话语一样意味不明,“委托,早就开始了。”
话音刚落,国木田独步就看见太宰治背后刚才还在笑着送走客人的店主先生脱下了围裙,掏出的手枪先国木田一步顶在了太宰治的后脑。国木田迅速起身拿去摆在一旁的公文包,却感到肩上一重被强行按回了座位。
“靠窗的位置可不是交流的好地方呀。”果戈里把匕首的刀刃贴近了国木田独步的咽喉。
国木田这才注意到,在刚刚太宰治嬉笑着吐露出自己的相关资料时店内的客人陆续散了,最后一位客人也随着那位长发店主的腼腆笑容离开。
“西格玛,很危险哎这样。”太宰治故作苦恼地歪了歪头。
“太宰先生这样我们也很苦恼啊。”枪支随着太宰治的动作一同移动。
“太宰,你到底——”话还未完就看见太宰治冲着他咧嘴一笑,随之是身旁玻璃窗破碎的声音。
“果戈里说得对,靠窗确实不是交换信息的好地方——但是啊,我也没准备交谈太多。我可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太宰治趁着西格玛一瞬的愣神抓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拉,自己则借助腿蹬桌子的反冲力向后撤去。“谢谢西格玛为了审美而固定住的桌子哦,不错的审美。”太宰治冲着西格玛投了一个Wink。
随着玻璃的破裂武装侦探社的人陆续冲进了店内。宫泽贤治举起手边的桌子就冲着果戈里飞了过去。果戈里立刻松开了国木田闪身去避,眼看武装侦探社的人陆续到齐,窗外被穿着带有港口黑手党标志黑西装的人包围。耳机传出悲怆奏鸣曲第三乐章,果戈里趁着桌子砸来扬起的尘烟拉住西格玛衣服后领,向众人微微欠身,行了个标准的脱帽礼。
“很精彩,那么就让我们期待下次见面吧。”说着靠住糕点店挂有大型挂画的墙面用刀刺穿了画面突破了墙面从相连的隔壁房间的窗户跳了出去。等人追上已经不见身影了。
太宰治站在原地没想去追的意思,慢悠悠地一点一点摘下缠在一只眼睛上的绷带。“还没结束啊。”他举起双手,看向包围他的人,“政府那边的吗?”
国木田把手枪放回公文包里,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拿出来发现是社长的来电。
“国木田,如何?”
“在我看来实力确实很强劲,并非说是那身体术,而是那个大脑足够在不知不觉中让人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行动。”
“那么答案是?”
“虽然很危险,但是我觉得他并非有着摧毁一切的灵魂,相反似乎有着想要守护的事物。”
电话对面的人安静了一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那么,既然是社员,就不能容许在侦探社的面前被人用枪指着了,国木田。”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国木田向前与坂口安吾交谈了几句。坂口安吾看了看太宰治完美的标准笑容,挥手让政府的人撤去。
“欢迎加入武装侦探社。”国木田站在武装侦探社的人之间向太宰治伸出手。
“那么以后就多多关照了。”太宰治握住了那只手。
“不错啊,新人。”与谢野披着一身沾了不少血迹的白大褂姗姗来迟,“钓出来了个大事,伤者可是不少啊。”
太宰治只是笑着告知自己还有点事情,近期回去报到。
“中也,倒也算是神明,恢复力应该没那么差吧。”太宰治毫不犹豫地刷了中原中也的黑卡支出了一笔不菲的医药费,头也不回地对着在病床上装睡的人说到,“自己起来哦,我可没有那个力气。”
当晚,被禁止进入的森林中,别墅的灯久违地亮起来。
太宰治看着坐在书桌前一改之前写了撕撕了写的状态的作家皱了皱眉。把人拉起来按到沙发上,让人好好休息,却被以“神的恢复力很好”“知道怎么写了想要快点下笔”为理由而推脱。
他扒开白色衬衫,看着缠着纱布的胸膛,使劲的戳着伤口,让对面的人不忍皱眉。
“你的心脏,不是你的。”他说。
所以你,不许死。中原中也你还不能死。
“好。”中原中也感到伤口处的疼痛,却突然想很笑,看着太宰治的发顶开口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所以你也要陪着我。
看着我吧。
只看着我吧。
我的Rozen Maiden。
一开始只是突然有了个沙雕的脑洞,结果写着写着变成这样了()
看到这里代表你已经看完了正文,感谢你的包容꒦ິ^꒦ິ
彩蛋是前世(大概算前世)的故事